游记是中国传统文学体裁。古人的,今人的,我们上学时读过不少。中国式游记的“中心思想”是寄意山水,所谓仁者乐山、智者乐水,从一开始,山水在中国人民心目中是有道德属性的。因此,中国的游记其实是教育篇章,而传世的游记名篇,大多作于宦游文人仕途坎坷之际,借景抒情,托物言志。“为旅游而旅游”的徐霞客是个例外,他可能是中国绝无仅有的职业旅行家。
当然,这不是我想要的“游记”。
西方的“游记”复杂得多。近代,地理大发现和工业革命带来交通工具的升级,教育的普及则让普通人接触新知,并对世界充满好奇。旅行,从此和新知与启迪联系在一起,我以为这就是中西“游记”的差异。
——编辑叶南
木心先生上文学课,常会说,今后诸位走访列国,必要熟读该国的人物与史迹,有备而去,才是幸福的出游。他自己就能摘取书报刊载的各国掌故,点染铺衍,写成诗作与散文——但从不写游记——又据说,秦晖先生有一癖好,也可谓异能,即平日遍查各国的地图、都城、名胜、史实,随口说出,令异邦客人好惊诧。人的才智,实在勉强不来,这类神游的知识、知识的神游,我偏是天生不会。或许长年浸染写实绘画的缘故,我非得亲眼看见了什么,这才算凡事有了分晓——上路了,叶南总会塞一本该国的旅游指南给我飞机上读,我便临时抱佛脚,郑重地读,但那是一本书,不是活的国家。待飞机落地,入了宾馆,然后抬脚走到马路上,我于这国家的认知——倘若走在马路上也可算作认知的话——这才刚刚开始:直白地说,新到一国而使我油然动衷的一刻,正是无知。
话说回来,数落异国的风俗,是该点到美食,只是我的情形正相反:每次远游归来,米饭青菜,倒发觉自己尚存半份爱国之心。这算是爱国心么?木心——我又想起他了——是这样表述的:那年自英伦回,出机场,先到我家夜饭。桌面也就搁着炒豆芽清蒸鱼之类吧,连续数周的西餐,这是头一顿中国饭菜。木心良久不动筷,半晌,他那样缓缓地摇头笑着说:“哎,难为情,真难为情。”
我记得木心驼着背,看着饭菜的模样,记得他由衷歉然,果真有点羞惭的神情。但我们吃这餐饭时,并不在中国,而是纽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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