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天亮起来是件寂寞的事。


在钟声中醒来,我才知道这事情已经发生过了,而且可以变得年代久远。


一起从悬崖上落下去,什么都不要了,这是最后的安宁,片刻,在空中的家和呼吸,我们再不要一个有柱子的家了,有石头的家,有屋顶的家,只要手握着手,这就是家,只要四下都是风的声音,这就是家,只要在草地上,把最后的东西吃了,把食物放好,我的家在天上。


我不知道鸟儿为什么又回到了地上,我知道鸟儿有羽毛,它会安全地降落,它的生命像我们一样,里边有种子,有另外的春天和秋天,有无无数数的,它所不知道的那些小生命的日子。就是为了这个,当生命枯萎的时候,那些树还站着,没有果子,最后的果子已经在树上干了,没有花。有的树也没有了皮肤,它们光亮直接地站在空气里。
这是生命离去的时候留下的生活。就是这样,死了的树还站了很久。


什么都不可能的时候,回忆就完整了。


你可以采来玫瑰,但采不来玫瑰的香气,只有跟春天在一起,你的手上才永远有花朵。


在这一刹那,我不由想到那个婴儿的眼神,他一直努力地扒在摇篮边上往外凝视,谁也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,在他慢慢滑落下去的时候,他就哭了。


他们就是在这里默然无言,像树一样把手伸向阳光。


我在信箱里拿到的是自己的信


我们所经历的一切,不愿死去,它必须活在两个人之间。它不像树木那样,仅仅生活在一块儿土地上。它像彩虹,从这边到那边,不断变换着颜色。


我的血依旧在流,却无法回到我的身上,我说话变成文字,我整个就是一个伤口。我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。活了多久,刀口就有多长。


刚上岛的时候,我就画了一张图纸给你,是一个漂亮的仰视的伊斯兰堡。有尖形的拱门和吊桥,蜿蜒纵横的堞垛,有飞廊横在空中。
我们一边在山里采石锯木,一边争论这城堡房间楼梯的每个细节。三年过去了,我们筑好了一些台阶和墙基,一些护坡,三重梯田,挡住了山土的崩塌。我们的手上都是伤痕,照这个速度进展,我们的城堡需要五百年到八百年左右建成。


平常人是一个钟,哑了。灵魂荡起来的时候,生命就响了,都是回声,传到很远的地方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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